老茶鬼

老茶鬼

早晨起来，我忽然发现，自己成了一名铁观音制茶高手。今天，几位村中的老茶鬼前来拜访——因年纪大，茶龄久，他们在当地被称作老茶鬼——他们来询问我是否还能做出原来的那种铁观音。近年来，由于迎合市场的偏好，安溪的铁观音已不再是当年的铁观音。目前，发酵时间短，颜色清，味道淡，机械化生产的铁观音占据了市场。传统的“酱油茶”由于发酵程度高，味道浓重，手工制作，工序繁重，已被价值规律无情的淘汰。如今，除了这些老茶鬼，已经没有人记得铁观音原本的味道了。连我，也好久没有做过了。走进那间久未使用的小院，粉墙黛瓦中弥漫着初春雨后泥土的气息。新采摘下的茶青散发出草木的芬芳，在爬满绿苔的青石砖铺满一层，吸收着天地自然之精华。摇青，一竹萝，一个人，一双手，数万次的推拉也不过一日三斤的产量，远远比不上机械。但就在这一次次推拉中，人与茶，与自然草木融为了一体，构成了一个“茶”字。起火炒茶，茶叶在与铁锅和双手的舞蹈中慢慢发酵，肉眼可见的水汽从叶片中四散而去，叶片被炙烤的气息盈满鼻腔。这是赋予茶叶生命的过程，是新型炒茶机所永远无法替代的。焙火，包揉，重复三次，一个传统的铁观音茶饼这才完成，两个日夜也已匆匆而去。安溪当地的井水煮开，加入茶叶沸腾半晌，茶汤逐渐浑浊，变为一种浓重的褐色。当老茶鬼们再次拜访时，我邀他们一尝。茶汤入口，他们满足的叹了一口气，笑容发自心底：“不错，不错，就是小时候那个味道！”看着他们爬满皱纹的眼角，一种危机感涌上心头---很快，就会没有人知道铁观音原本的味道了。第二天，我带着茶饼找到了茶叶经销商，说服她推出一种“新品种”——传统古法铁观音。祖祖辈辈传承了上百年的铁观音不能在我的手中断掉，我有责任去把古人的智慧分享给市场，给消费者多一种选择。虽然传统文化的商业化是一种必然趋势，但是用千篇一律的大众口味去迎合市场却是对传统技艺的亵渎。厚重苦涩的茶汤中沉淀的是历史与生活。那是近10年才出现的清甜型铁观音所没有的。我为茶叶经销商泡了一盏茶，在浓厚的褐色茶汤中，我看到了先辈制茶的场景。